三聚氰胺10周年：國產(chǎn)乳業(yè)大洗牌，海外代購瘋狂，多國對中國人限購【圖】

    10年前，石家莊市和平西路坐落的三鹿集團總部，五層大樓拔地而起，頂層“三鹿集團”四個紅色大字尤為明顯，它象征著當時中國乳業(yè)的制高點；

    10年后，偌大的三鹿集團總部已人去樓空，廠區(qū)門口，“石家莊三鹿集團股份有限公司”的字樣已被拆除，原生產(chǎn)車間與銷售樓之間，“以母愛為最高標準”的紅色漆字蒙上一層厚厚的灰。

    變遷源于一次轟動全國的毒奶粉事件。

    2008年9月11日，原《東方早報》記者簡光洲的一篇報道《甘肅14名嬰兒疑喝“三鹿”奶粉致腎病》，曝光了三鹿奶粉添加了可致人結石乃至死亡的三聚氰胺。

    幾乎是一夜之間，曾登上國家最高科技領獎臺的一代民族品牌三鹿轟然倒塌——公司破產(chǎn)、高管被判刑，全國民眾也記住了一個拗口的化學名詞——三聚氰胺，國產(chǎn)奶籠罩在一篇質疑聲中，并在其后的年份里，影響了人們對國貨質量的信賴。

    知恥而后勇。面對消費者的信任值下滑和國外品牌的攻城略地，國產(chǎn)奶粉品牌在夾擊中也開始了艱難卓絕的重建之旅。十年過去，失地在收復，口碑在回升，經(jīng)營在擴大，監(jiān)管在加強。從更長遠的角度來看，國產(chǎn)奶粉的復興之路，依然任重而道遠。

    事發(fā)5天董事長被拘獲無期徒刑

    66歲的田文華怎么也沒想到，余生也許會在陰暗、壓抑的深墻中度過。

    2008年，在市場化和國際化浪潮的沖擊下，飲品行業(yè)許多民族品牌搖搖欲墜：匯源果汁被飲料界大佬可口可樂收購，宗慶后的娃哈哈面臨與洋巨頭達能的糾紛。反觀三鹿，不僅登上國家最高科技領獎臺，還成為當時即將發(fā)射的神七指定專用奶，形勢一片大好。
噩耗來得猝不及防。

    2008年9月11日，隨著《甘肅14名嬰兒疑喝“三鹿”奶粉致腎病》一文的爆出，公眾和監(jiān)管部門的目光開始投向三鹿。公開資料顯示，截至2008年9月21日，因使用嬰幼兒奶粉死亡人數(shù)達4人。在此之前，嬰幼兒奶粉摻假事件已被眾多媒體爆出，由于未點名具體企業(yè)，并未形成廣泛關注。

    事件的發(fā)展速度也超乎想象。

    報道刊出5天后，原三鹿集團董事長兼總經(jīng)理田文華所有職務被罷免，同時被當?shù)毓矙C關刑拘。2008年的最后一天，石家莊市中級人民法院內，站在被告席上的田文華當庭落淚，此后被判處無期徒刑，并于2014年減刑至17年3個月。按照這一時間計算，田文華仍需服刑8年，將在2026年出獄，彼時已84歲高齡。

    被拆掉的三鹿集團門頭標志。@視覺中國

    曾受安徽阜陽“大頭娃娃”陰影籠罩的乳業(yè)變得更加不堪一擊，同樣存在漏洞的其他乳企也被陸續(xù)炸出。當時，包括伊利、蒙牛、光明、圣元及雅士利在內的多個廠家的奶粉紛紛中槍，都被檢測出奶制品中含有三聚氰胺。面對三聚氰胺事件，蒙牛創(chuàng)始人牛根生不禁落淚，并且肯定地說道：

    不僅我不知情，我們的團隊也不知情，因為蒙牛的員工也是到社會上的超市去購買奶品。

    掀起輿論風暴前，三鹿并非沒有察覺到自家牛奶產(chǎn)生了問題。

    據(jù)三鹿此前公開的資料顯示，2008年3月開始就陸續(xù)接到消費者反饋，有嬰幼兒食用三鹿奶粉后，出現(xiàn)尿液變色等不正常現(xiàn)象，6月以后接到嬰幼兒患腎結石等癥狀去醫(yī)院治療的消息， 8月份在查出奶粉中含有三聚氰胺物質后，三鹿開始小范圍內非公開停產(chǎn)召回，并于9月公布調查結果——是由不法奶農為獲取更高利潤向鮮牛奶中摻入三聚氰胺。

    這一說法當然未能讓公眾信服，甚至被扣上“推卸責任”的帽子。次年2月，三鹿集團宣布破產(chǎn)，并被在此次事件中未檢出有害成分三聚氰胺的三元收購。

    國產(chǎn)乳業(yè)大洗牌

    三聚氰胺事件中，涉事企業(yè)的破產(chǎn)只是中國乳業(yè)噩耗的開始。

    2008年，擁擠的超市貨架上，奶粉一欄空曠了許多。三鹿、搖籃、古城、蒙牛等一大批被檢測出含有三聚氰胺的奶粉已被下架。

    “毒奶粉”事發(fā)后，曾經(jīng)的奶業(yè)巨頭幾乎是以自由落體的速度下跌。另一個層面上，也為沒有檢出有害成分的奶粉品牌開通了一條高速通道。

    曾在“大頭娃娃”和“三聚氰胺”兩次奶業(yè)大地震中存活的貝因美，2009年銷售收入實現(xiàn)同比增長67％，一度扛起了民族品牌對抗洋奶粉的大旗。2011年，貝因美在深圳中小板掛牌上市。此時，國產(chǎn)奶粉第一梯隊完成大洗牌，三鹿、蒙牛讓位于后來者飛鶴、貝因美、輝山。飛鶴乳業(yè)還在2018年喊出銷售額100億的口號。

    為了生存，眾多民營乳企開始尋找新的銷售渠道，并在鄉(xiāng)鎮(zhèn)母嬰這塊處女地覓得了新的生機。

    2010年經(jīng)歷了“乳粉疑致兒童性早熟”危機的圣元，一年之間銷售額從3000萬元縮水至300萬元。2013年開始涉水鄉(xiāng)鎮(zhèn)母嬰店這一銷售渠道后，業(yè)績才開始回暖。2013年—2015年，圣元總營收從2.66億美元增長至4.14億美元。

    和圣元類似，搭上新渠道O2O快車的君樂寶也開始登上大舞臺。君樂寶成立于1995年，做酸奶起家，是三鹿在大舉擴張時期的合作企業(yè)之一，曾被三鹿參股。從2014年開始進軍奶粉領域，目前是中糧集團通過蒙牛集團間接控股的子公司，蒙牛擁有君樂寶51%股權。

    三聚氰胺事件的后續(xù)影響無疑是巨大的。據(jù)WIND資訊數(shù)據(jù)，2008年9月，乳制品和液體乳的產(chǎn)量由上漲變?yōu)橄陆?3.30%和18.67%，10月份則繼續(xù)下跌28.83%和32.49%。 當年蒙牛還經(jīng)歷了自2004年上市以來的首次虧損。

    在主業(yè)趨近黃昏的業(yè)態(tài)下，許多乳業(yè)開始在其他領域開疆拓土。

    2015年，合生元砸下13.86億澳元（約合人民幣66.94億元）收購Swisse 83% 的股權，次年以 3.11 億澳元（約合人民幣15.02億元）收購 Swisse 剩余 17% 的股權，對其實現(xiàn) 100% 控股。

    在收購 Swisse 之前，合生元也經(jīng)歷了灰暗的幾年。 2014年年收入同比下跌 4.84 億元，降幅達12.9%。2015 年上半年營業(yè)收入約19.63億元，同比下降10.33%；凈利潤 2.05 億元，同比下降 34.4%。而3年砸下超30億元打造影視城產(chǎn)業(yè)鏈的皇氏集團，在2015年影視文化營收已占整個集團的1/3。

    瘋狂的海淘

    問題奶粉炸出的大窟窿，除了由迅速補位的民營乳企填補，還讓海外品牌成了香餑餑。

    尼爾森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“三聚氰胺”事件發(fā)生后第二年的2009年，中國嬰幼兒奶粉市場前三名已經(jīng)全部為國際品牌，多美滋、美贊臣和惠氏的市場份額分別為14.2%、11.6%和8%。

    中國人的購買力是驚人的，尤其是焦慮中的中國人。除了激增的奶粉進口量，“掃貨客”“代購”等一批過去處于邊緣的職業(yè)人開始忙碌起來，同時，瘋狂的奶粉代購群體也讓國外商場聞之色變。

    2018年5月17日，據(jù)英國廣播公司網(wǎng)站報道，澳大利亞一家連鎖超市決定要把奶粉從開放的貨架上“鎖”進柜臺，供真正有需求的消費者購買。

    持續(xù)性的供需不平衡讓進口奶粉身價不斷高漲。據(jù)《每日電訊報》消息，在澳大利亞售價約30澳元（約人民幣145元）的罐裝配方奶粉，轉售到中國后價格高達100澳元（約人民幣483元）左右。

    不斷激化的矛盾在2012年開始爆發(fā)，多地紛紛推出限購令開始應戰(zhàn)。

    2012年6月，美國的Target、Walmart等大賣場發(fā)布了奶粉限購5至12盒的限購令；同年9月，作為世界主要奶源地的新西蘭也開始限購，當?shù)夭糠殖猩踔临N出中文標注的“奶粉一人一次限購兩罐”的限購令；10月，澳大利亞多家大型連鎖超市、藥房也貼出中文限購標；2013年3月開始，香港推出限購令，規(guī)定個人限帶1.8公斤（約兩罐奶粉)離境，而若違規(guī)則需面臨最高罰款200萬港幣及監(jiān)禁7年的刑罰。

    哪里有“壓迫”，哪里就有“反抗”。限購新政下，貼吧、論壇里開始出現(xiàn)“限購令下如何在海外淘奶粉”的攻略帖。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限購令后，國內奶粉進口量不減反增，并在2013年和2014年達到峰值，從2008年的幾千噸躥升至90萬噸左右。

    在洋奶粉急速擴張的背景下，經(jīng)歷了幾次震蕩的國內乳業(yè)，幾乎是以壯士斷腕的決心進行了整頓。

    2016年10月，被稱為史上最嚴新政的“奶粉注冊制”開始實施，主要針對消除嬰幼兒奶粉品牌雜亂的現(xiàn)象。

    根據(jù)規(guī)定，無論是國產(chǎn)品牌還是洋奶粉，每個企業(yè)原則上不超過3個配方系列9種產(chǎn)品配方。企業(yè)現(xiàn)有產(chǎn)品和品牌的注冊期限到2018年1月1日，自2018年起，這些嬰幼兒配方奶粉如果要在中國市場銷售，必須獲得產(chǎn)品注冊證書，未注冊者將被勒令退出市場。

    這與近年來十分搶手的金融牌照功能一樣，相當于入行許可證。新政后，中國的乳品工廠從三聚氰胺事件前的2000多家，2017年逐步收縮到600多家。

    2017年，在二孩政策紅利下，眾多本土乳企紛紛曬出成績單：飛鶴整體銷售增長超60%，君樂寶收入同比增長超過108%，銷售收入進入“百億俱樂部”。

    銷售額大漲的信號表明，消費者的信心正在恢復，國產(chǎn)奶粉品牌迎來一個巨大窗口期。然而從依然火爆的奶粉海淘市場來看，信任創(chuàng)口的痊愈，仍需要時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