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獄18年，41歲創(chuàng)業(yè)成首富，新“紅頂商人”沒熬過2020年 [圖]

    1979年，整個社會逐漸從之前的迷霧中擺脫，改革開放的國策已定，普通人雖說有點看不清，但都感覺希望就在前面。

    這一年，尹明善走出了勞改農場的大門。

    此時他已41歲，出生于山城重慶，少年時成績優(yōu)良，考上了當時重慶最好的中學——重慶一中，不過很倒霉，因為家庭出身、資本主義言論等等問題，在他20歲準備高考時被判了“反革命罪”，后被發(fā)配到長江邊上的塑料廠勞動改造，一待就是18年……

    人生最有活力的二三十歲就這么沒了，一般人可能會自暴自棄，每天埋怨命運的不公平，41歲的尹明善看穿了這些，他只想努力找點事干。

    干點啥好呢？

    他在勞改的時候不是每天無所事事，讀了很多的書，甚至靠著一本俄語詞典，讀完了俄文版的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》，他還學習了當時大家不太重視的英語。

    結果出來就趕上了改革開放，學英語的熱潮如火如荼，每天電臺、電視臺里都有專門的英語教學節(jié)目，知識改變命運的機會來了。他去電大當了英語老師，沒干多長時間，他發(fā)現(xiàn)出版也是個有意思的事情，于是又去了重慶出版社工作，幾年下來干到了副社長。

    按理說這個履歷、這個年紀，安安穩(wěn)穩(wěn)掙個體制內的薪水挺好的，但出人意料，47歲的時候，尹明善又開始折騰，他辭職，成了重慶第一代書商。

    做出這個決定，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的身上有賺錢的天分。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管鄰居借錢，然后去鎮(zhèn)上批發(fā)針線拿回來賣給周圍的人賺取差價，在出版社的時候，一個涉外公司出現(xiàn)虧損，尹明善被請去救火，結果不到半年功夫，他就把公司的10多萬欠款給還了，還賺了20萬。

    既然能賺錢，不如自己干。

    書商是干什么的呢？簡單說就是策劃選題，把書寫出來，從出版社搞到書號出版，然后找到渠道把書賣出去，書賣得越多錢掙的越多，完全自負盈虧。

    尹明善腦子活絡，劍走偏鋒，單干半年，他的產品出爐了，叫《中學生一角錢叢書》，現(xiàn)在看起來土得掉渣，但當時可是殺手級別的產品，前前后后賣了三千萬冊，一炮走紅。

    靠著這本書，尹明善賺了60萬元?，F(xiàn)在看這個錢還不夠買房付首付的，但在1985年，一般人一個月也就掙幾十塊，如果按發(fā)鈔規(guī)模估算，大概跟現(xiàn)在賺了8000萬差不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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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大家都以為他會專心做個文化商人，誰承想，就在書賣得最紅火的時候，他突然轉行了，做起了摩托車，完全是從零開始，這個圈跨得有點大。

    這時候他多大了呢？54歲。

    他的摩托車公司叫“轟達研究所”，投資額20萬元，聽名字有點仿效日本名牌的意思。

    重慶的地形不適合騎自行車，摩托極受歡迎，當時國內的兩個摩托車大公司——嘉陵和建設都在這里，重慶當?shù)氐哪ν熊嚺涮桩a業(yè)非常多。

    尹明善有個朋友開了個小摩托廠，有次他跟尹明善訴苦，說自己每個月需要幾百臺發(fā)動機，但必須去河南買，又貴質量又不好，當?shù)鼐揞^嘉陵、建設有發(fā)動機，但不肯賣給他們這些小廠。

  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，尹明善的“轟達研究所”就打算從這個干起，研究所只有9個人，在幾十平米的生產場地上，開始制造發(fā)動機，他的目標是“3年之內造出全中國最先進的摩托車發(fā)動機”，當時基本沒人信。

    那他怎么辦呢？

    尹明善很快發(fā)現(xiàn)，雖然建設集團的發(fā)動機不賣給小廠，但是它賣零件啊，完全可以把發(fā)動機的主要配件買過來，自己再加點配件組裝成發(fā)動機總成再賣，成本1400元，賣1998元，利潤不少。

    于是用這個方法，轟達隔三差五就去買配件，然后回來“攛”發(fā)動機，居然很成功，因為太便宜了，建設集團的發(fā)動機要賣6000多，進口的得2萬，尹明善的機器便宜，銷量很大。

    建設集團開始時對這個暗度陳倉的對手完全不知道，等他們醒悟過來，下令一個零件也不許賣給尹明善時，轟達發(fā)動機已經做強做大了。

    2001年，尹明善把“轟達”品牌更名為“力帆”，一路逆襲，有了錢也開始正兒八經搞科研，沒幾年，力帆還真成了中國最大的摩托車制造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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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這時候的尹明善已經登上了富豪榜，在江湖上很有一號了，但62歲時，尹明善又開始折騰，這一次他要造汽車。

    這個決策不是拍腦袋的結果，當時“禁摩”令在全國各地遍地開花，摩托車行業(yè)越來越不好干，而且尹明善研究完各種資料之后也得出一個結論：

    當一個國家的人均GDP在400美元到1200美元時，是摩托車的黃金時代，1200美元之后，摩托車會被轎車取代。

    當時中國的人均GDP是1000美元，尹明善決議轉型。

    說干就干，他收購了重慶專用汽車制造廠80%的股份，后又增持到95%，把商標改為“力帆牌”，開始在北碚建設轎車生產基地。當?shù)卣罅ε浜希瑑赡陜染湍玫搅宿I車生產批文，2007年，神似寶馬3系的力帆620下線，2008年，神似寶馬MINI的力帆320面世，2010年，力帆股份營收67.71億元，產銷乘用車6.9萬輛。

    不過說實話，力帆汽車缺少亮點，有點山寨味道，車的品質一般，但形勢比人強，趕上汽車行業(yè)大發(fā)展，尹明善的快錢越賺越多。

    2010年，力帆迎來高光時刻，成為首家登陸A股的整車民營企業(yè)，作為掌舵人的尹明善在這一年身家也超過110億。

    在這一年，湖南人民出版社還出版了一本尹明善的傳記，標題赫然是——新“紅頂商人”。

    風光無兩的尹明善并沒感到有什么不妥，甚至在記者采訪時口出豪言：“你看到外面那座山沒。這座山將會移到別的地方去，這片土地會建立起力帆汽車的工廠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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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此時，盡管面對外部時，尹明善修飾得體，顯得很年輕，但大家不會忽視他72歲的高齡，繼承人問題被提上日程。

    按理說，這種家族企業(yè)，一般是兒子接班了，怎奈，他的兒子尹喜地對做生意毫無興趣，他的真正樂趣是超跑。

    他在某汽車論壇的網(wǎng)名為“精彩哥”，還創(chuàng)立了重慶SCC超跑俱樂部，在車圈風風火火。

    中國第一輛寶馬M3、M6就是他從德國空運過來的，光是貨柜、空運、海關費用就花了差不多100萬。

    據(jù)說尹喜地名下的豪車價值超過10億，他有一款奔馳SLR722，當時花費超千萬，像法拉利、保時捷、邁凱倫等品牌他每樣有好幾輛，過千萬的車不少，像中國大陸首部布加迪威航Super Sport就被他買了，前后花了2500萬。

    此外，他還有一輛著名的柯尼塞格One1跑車，這輛車的價格超過3000萬，全球只有六臺，說他是國內最會玩車的富二代，很多人都服氣。

    錢從哪里來的，大家都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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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兒子能花錢，當?shù)囊膊皇菦]有愛好，比如足球。

    尹明善希望發(fā)展重慶的足球，并且希望利用足球來提高力帆的知名度，這樣興趣和生意可以結合，實現(xiàn)雙贏。

    2000年，力帆收購了重慶隆鑫，重慶力帆足球俱樂部正式亮相，當年11月，這支隊伍就戰(zhàn)勝北京國安稱雄足協(xié)杯，拿回了重慶足球史上的第一個冠軍。

    不過足球這行當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，到了2003年，重慶力帆降級了，為了讓俱樂部繼續(xù)留在中國頂級聯(lián)賽的行列里，尹明善大筆一揮，花了3800萬元把升級的“云南紅塔足球俱樂部”收至旗下，整合一番繼續(xù)留在頂級聯(lián)賽里踢比賽。

    前后十來年，尹明善為重慶力帆俱樂部投了八個多億。

    但是足球太燒錢了，進軍足球的資本越來越多，不燒錢就沒成績，尹明善一算賬，不玩了，2017年直接把俱樂部賣了。

    他的賬是怎么算的呢？

    “當我利潤3個多億的時候，拿3千萬，小事情。但現(xiàn)在我利潤只有4、5個億的時候，要拿2、3個億的話，負擔就太沉重了。并不是我不喜歡足球了，實在是覺得自己的能力不相稱。”

    其實那時候他心里最明白——力帆已是大廈將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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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事情怎么會變化的這么快呢？這得從2014年說起。

    當時，尹明善做了個轉型決定——大力發(fā)展新能源汽車以及網(wǎng)約車業(yè)務。當時力帆就放出豪言：“在2020年前推出20款純電和混合動力新產品，新能源累計銷量50萬臺”。

    這個戰(zhàn)略眼光還是很準的。當然，他看好新能源汽車，是因為國家有補貼政策，這種好事還是要爭取下的。

    2015年，力帆的新能源車賣了1.5萬輛，還不錯，2016年，慘了！

    財政部一查，發(fā)現(xiàn)力帆居然利用這個新能源汽車騙補，涉及中央財政補助資金達1.14億元，震怒之下，直接取消了力帆的補助資格，順帶還把相關型號汽車的生產資格吊銷了。對于全力押寶新能源的力帆來說，這就是滅頂之災。

    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這么惡劣的事情呢？

    原因很多。力帆開始干摩托車的時候就是從搬運組裝開始，后來干汽車，也沒花太多資源到技術上，新能源也一樣，大干快上，目標定得高，又沒花多少心思在產品上，偷奸?；男幼魈啵f實話，把騙補的心思花一點在研發(fā)上，都不至于這么慘。

    第二年力帆的資質恢復了，但是國內的新能源汽車已經遍地開花，競爭激烈，力帆沒有什么優(yōu)勢，只好慘淡經營。

    此時，年過八旬尹明善選擇退居幕后，家里也沒人接班，只好把公司交給職業(yè)經理人打理。

    只是口碑沒了，產品不行，操心的人也沒了，那業(yè)績可想而知了。

    2016年賣了5550輛，2017年賣了7738輛……今年頭五個月，力帆傳統(tǒng)乘用車銷量887輛，下滑了95.5%，新能源車銷量460輛，下滑54.5%，銷量太慘淡了。

    十幾年來，力帆推出各類汽車總共28款，如今只有1款在售。

    跟這個慘淡銷量對應的，是超高的負債率。

    2019年汽車產銷分別完成2572.1萬輛和2576.9萬輛，降幅持續(xù)收窄，總體表現(xiàn)好于預期。

    2015-2019年中國汽車產量統(tǒng)計（萬輛）

    數(shù)據(jù)來源：汽車工業(yè)協(xié)會、智研咨詢整理

    2015-2019年中國汽車銷量統(tǒng)計

    數(shù)據(jù)來源：汽車工業(yè)協(xié)會、智研咨詢整理

    從2014年到2019年，力帆的負債率都在70%以上，但今年一季度結束，力帆總資產182.9億元，總負債高達157億元，負債率高達85.9%。

    更難的是，這些債務大多屬于短期債務，光是今年需要償還的債務總額就高達90.7億元，今年6月，甚至因為一筆56.3萬的到期債務無力償還被告上法院。

    很多早年的合作伙伴、金融機構要不回債，只好直接起訴，現(xiàn)在力帆累計涉及訴訟仲裁392件，涉及金額29.06億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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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為了活下去，尹明善把值錢的資產全賣了，包括乘用車生產基地和子公司力帆汽車，就連他一直玩的兒子，也低調地賣掉了自己的愛車：

    拍賣行對尹喜地的布加迪威龍的估值是236萬-275萬歐元，最終的拍賣價格是227.5萬歐元(約合人民幣1758萬元)。

    但是不管怎么甩包袱，怎么賣資產，業(yè)績還是不行，汽車、摩托車、發(fā)動機等銷售都遭遇斷崖式下跌，頹勢已經無法挽回。

    2019年，82歲的尹明善再次出山，但是他發(fā)現(xiàn)已無力回天，干脆把公司交給了自己的長孫女尹安妮打理，這個1995年出生的富三代，可能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接手的，會是這么一個面臨崩塌的產業(yè)，曾經的重慶首富，曾經的巨頭車企，從此成為了過去。

    進入8月，力帆宣布：資產不足以清償全部債務，其控股公司重慶力帆控股有限公司，申請破產重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