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霧生處訪茶王

    到廣東潮州，第一個要去的是鳳凰山。鳳凰山是單叢茶的集聚地，那里的“宋茶王”更是聲名遠(yuǎn)播，為海內(nèi)外眾多游客、茶客所青睞。

    單叢茶指的是單株生長和單株采摘、制作、出售的茶樹。在中國廣袤的土地上，茶山茶林多如牛毛，可單叢茶少之又少，至于有著700多年樹齡的“宋茶王”就更是鳳毛麟角了。

    鳳凰山里有故事，“宋茶王”身上有故事。到潮州的第三天下午，我出發(fā)去鳳凰山，找尋這故事。

    一

    出潮州城一路向北，沒多久，眼前便出現(xiàn)了一道蒼黛雄闊的山脈。這就是素有“粵東第一峰”美譽(yù)的鳳凰山，海拔1497.8米。山上有茶園1萬多畝，其中百年以上的古茶樹就有兩萬多株。因?yàn)檫@些古茶樹的歷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南宋，“宋茶王”和“宋種”的名號也就被叫響了。

    山有山的故事，水有水的故事，沒有故事也要編出故事，這是民間文化的一大特色，“宋茶王”和“宋種”怎么會例外呢？

    同行的人說：“傳說南宋末代皇帝趙昺逃避元兵追捕，路過鳳凰山時已是精疲力竭，口渴難耐，絕望之中，天上忽然飛來一只鳳凰，把一段樹枝拋到他面前。趙昺摘下一片樹葉放進(jìn)嘴里，頓覺滿口生津、神清氣爽；掰開一粒種子丟到地上，種子隨即長成了一棵青綠的茶樹。”

    “好！這個故事好！”我鼓起掌來。

    汽車飛馳，一個多小時便進(jìn)入鳳凰山腹地，在一座大院里停住了。我從車上下來，眼前出現(xiàn)了“潮州市文天祥歷史文化研究會”的大字標(biāo)牌。我好生奇怪，說好的來看“宋茶王”，怎么跟文天祥研究會又搭上了瓜葛？

    同行的記者老肖看出我的疑惑，把一位白凈而又干練的中年人招呼到我面前說：“這是研究會的文南生會長，是文天祥的第二十二代孫。”

    文南生介紹說，文天祥去世后，他的孫子文伯平來到鳳凰山避難，這里由此成了文家繁衍生息的一方寶地。

    “鳳凰山里有多少文氏后人？”我問。

    文南生說：“總數(shù)不下3萬，除了遷往外地的，現(xiàn)在還有1萬多。”

    “這么多人，以什么為業(yè)呢？”我又問。

    文南生說：“單叢茶呀。鳳凰山的單叢茶，絕大多數(shù)是我們文家人經(jīng)營的。”

    二

    再次上車，來到鳳凰茶博館。在展廳里，我看到一棵高聳舒張的老樹標(biāo)本，這就是烏崠村李仔坪那棵聞名遐邇的“宋茶王”。這棵宋茶王曾經(jīng)創(chuàng)造了1斤毛茶被海外來客當(dāng)場以高價買走的傳奇。站在這棵堪稱鎮(zhèn)山之寶的老茶王標(biāo)本前，我不覺生出了幾分敬意。

    從茶博館出來，汽車換成了上山的專用車，沿著又急又陡的山路，不一會兒就把我們送進(jìn)了云霧中。我知道這是去桂竹湖村的，那里，鳳凰山僅存的一棵宋茶王正等著我們呢。

    不一會，我就被帶進(jìn)一片古茶園，來到一棵老茶樹前。那老茶樹足有四五米高，枝桿粗壯，滿身青翠。我又驚又喜，連忙念著“宋茶王！宋茶王！”把雙手合到了胸前。

    “不，不。”老肖連忙拉住我說：“這是宋種，不是宋茶王。”

    我一怔：“不是……怎么會不是呢？”

    老肖說：“宋茶王還在山上，汽車還得20分鐘呢。”

    我有點(diǎn)尷尬地笑了笑，問：“那這棵是什么？宋種是什么？”

    老肖說，宋種就是宋茶王和那些古茶樹留下的子孫。宋茶王和那些古茶樹是經(jīng)由扦插延續(xù)后代的，鳳凰山里的宋種數(shù)不勝數(shù)，面前這棵500多年的宋種，只是其中樹齡最高、知名度也最高的一個代表。

    “你看，你看，那不都是宋種嗎！”老肖指著山地一側(cè)，那里果然有幾排身上掛滿青苔的老茶樹。

    上山的路越來越陡，云霧也越來越大，云霧或從山頂傾瀉而下，或從山谷升騰而起。云霧遮蔽了滿山景色，也遮蔽了前行的山路，開車的司機(jī)師傅卻并不在意，說這里海拔800米以上才有云霧，有云霧才有云霧茶，可單有云霧不行，還得在適當(dāng)?shù)臅r候有陽光，才能保證“曬青”和“晾青”按時完成。鳳凰山海拔800米以上的區(qū)域不但云霧多，陽光也多，再加上一色的紅土地，單叢茶和宋茶王揚(yáng)名天下也就不足為奇了。

    三

    汽車在山頂一個平坦的車場停住時，司機(jī)師傅說桂竹湖到了。沿著小路走出50多米，路邊出現(xiàn)了一塊石碑，上面刻著“宋茶王”3個大字。沿著石碑前的石階下行20多米，那棵大名鼎鼎、讓我心儀已久的宋茶王終于出現(xiàn)了。

    那是一片避風(fēng)向陽的茶園，四周圍著石柱鐵鏈，位于茶園中央的宋茶王，幾條粗壯遒勁的臂膀，從不同方向拔地而起，生生地筑起了一座巨大的綠色樹塔。沒有同齡的老銀杏樹那么高傲滄桑，也沒有同齡的老榕樹那么威重張揚(yáng)，宋茶王卻有著它們沒有的安詳、平和與怡然自得：它更像一位閱盡世間風(fēng)云，卻依舊春風(fēng)滿面的長者。

    文南生介紹說，這片古茶園的海拔是1250米，面前這棵宋茶王高6.5米，是目前鳳凰山唯一一棵樹齡超過700歲的古茶樹，也是鳳凰山的“國寶”和“活化石”，但它生機(jī)依然，每年奉獻(xiàn)的精制茶都在10斤以上。

    “價格呢，一斤能賣多少錢？”我問。對于宋茶王，人們最津津樂道的莫過于那個“天價”了。

    文南生說：“這得看什么時候。40年前，肚子都填不飽，有誰能把心思放到茶上？那時候管你什么宋種、宋茶王，跟山柴野果都是一個價兒。單叢茶的好日子是從改革開放開始的，真正走紅，也就是近20年的事吧。

    “那品質(zhì)呢？這宋茶王比起別的茶好在哪兒？不一樣在哪兒呢？”我又問。

    “這就多了。”文南生成竹在胸。“比方說，這棵樹的茶營養(yǎng)成分比其他茶至少要高出一個檔；別的茶只能沖三五次水，這棵樹的茶沖的次數(shù)可就多了；比方說，別的茶每年要采摘兩到三次，這棵樹一年只采一次，雷打不動；再比方說，別的茶誰想買多少就能買多少，這棵樹的茶，可不好買呀！”文南生笑了，笑中帶著幾分得意，老茶樹帶給人們的喜悅不言而喻。